总把真知灼见藏在装疯卖傻里的胖子：查尔斯-巴克利

编者按：预言雄鹿夺冠成功后，巴克利本赛季的“我保证”系列预测终于以6连中收尾，这个总把真知灼见藏在装疯卖傻里的胖子，从东决开始，用他那张亲过驴屁股的嘴，吊打了所有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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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快进到2000年，时年36岁的火箭球员查尔斯-巴克利在股四头肌撕裂之后休息了一个月，便选择复出打了自己最后一场比赛，理由是“不想让伤病成为自己生涯最后一幕”，然后他就选择了退役，成为了自己口中“美利坚最需要的那种人”。

“一个失业的黑人。”

巴克利没有失业太久，他在当年就从TNT收获一纸2年200万的合约，加入了《深度NBA》节目。很显然，坐在小厄尼-约翰逊和肯尼-史密斯身边，穿皮鞋的巴克利比穿篮球鞋的巴克利更受欢迎，第二年他就拿到一座体育艾美奖“杰出演播室分析师”奖，此后经年，他还将拿到另外3座。

巴克利本没打算在此久留，按他自己的计划，他准备在TNT说上三年，然后去做一些“更大更有意义”的事情，但21年下来，巴克利说自己再未发现什么“更大更有意义”的事情值得自己去做——包括竞选阿拉巴马州州长——而加入TNT已经是“人生中最棒的选择”。

确实，没有什么比在直播中为追梦-格林送上“场均三单”这种名头更带感的事了，更何况身边还有一票能够接住他的梗的老友，巴克利对此尤为感怀，“能够和他们一起工作是我莫大的荣幸。”巴克利对身边的同事和朋友是真的关心，有一天小厄尼-约翰逊身体不适，巴克利敏锐地察觉了，便关切道：“给我一盒凡士林，让我用手指捣一下你的菊花看看哪里有毛病。”此时电话铃声响起，巴克利瞅一眼手机屏幕，“等一下，我儿子来电话了。”

接下来他便在电话里与老虎伍兹谈笑风生。

另外，还有什么比在全美直播中亲吻驴屁股更令人振奋的工作呢？这可能是中国球迷最耳熟能详的一个段子，另一个洋人终于为我们的实力而折服的优质故事，在姚明真的单场拿下超过19分之后，巴克利本该为自己的“打赌”付出的代价是亲吻肯尼-史密斯的屁股，但肯尼羞涩了，他丢下一句“有时候赢家也是最大的输家”之后牵来了一头驴，美国俚语中ass既有屁股的意思也有驴的意思，最终巴克利还是对肯尼的ass上了嘴。

但除了这些意外的“皮肉之苦”之外，巴克利确实拥抱了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之一，从钱而论，2000年的百万年薪到如今已经涨到了600万，而他在NBA最后一年之前的年薪从未超过500万。从闲而论，巴克利没有必要每天上班，每周只需要上2到3次节目，却可以打上4、5天高尔夫，巴克利无比热爱高尔夫，因为在他眼中，“高尔夫和do爱一样，乃是世间唯二你不擅长却可享受的事情。”巴克利年纪不小了，能够享受的事情确乎不多了。

约基奇-巴克利梦幻联动

而有钱有闲的前提不在于他是一个名人堂职业球手，也不完全是因为他嘴巴够大，保罗-皮尔斯完全符合这两个条件，却没有在解说圈逗留太久，和色情视频固然有一定关系，但以他屎屁尿级别的段子以及老年痴呆式狂妄陈述，终究还是难登大雅之堂。巴克利最大的风格就是有趣，有趣的底色则是真实，他的笑话往往充斥着冒犯，令人心理发怒生理发笑，有人说这才是更高级的脱口秀，我赞成这种观点。

典型一例便是对圣安东尼奥“胖女人”的追杀。有一回火箭比赛中场上演中国杂技秀，男演员躺在地上用双脚翻动一个女演员，众解说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正词穷之际，巴克利灵光乍现：“我赌他没办法对圣安东尼奥胖女人做这种事情！”2014年总决赛，圣安东尼奥空调失灵，热火首战脆败，巴克利总结原因：“圣安东尼奥胖女人把空气都吸光了，是她们戕害了如今最伟大的球员勒布朗！”

基本上差不多每个圣城肥女梗的下一句就是“她们穿不了维多利亚的秘密！”

当时还是邓肯女友的瓦妮莎-马西亚斯立马和一众圣城女子身穿白T联名上书“查克懂个鸡儿”。邓公女友的身材自不必提，整个事件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她没有真的穿上维多利亚的秘密来反击巴克利。表面上看，这种无端冒犯很可能源自巴克利职业生涯仅在圣城拿到过4场胜利造成的心理创伤，但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报复”故事。

有人专门为这件事撰写了一篇接近论文水平的调查报告，2018年的数据，圣城确实是NBA第四大肥胖城市，有37%的人临床诊断为肥胖。至于维多利亚的秘密，根据2016年门店数量统计计算，圣城是NBA中该款内衣门店第4少的城市。

更重要的是，根据谷歌搜索提供的数据，全美最热衷搜索“大码美女”关键词的城市中，圣城排名第二。

冒犯归冒犯，巴克利的笑话就是如此贴近事实。

巴克利的“圣城胖女”梗基本上是他本人最爱的callback之一，可能仅次于“我担保”系列，而在冒犯女权主义的边缘上疯狂摩擦，巴克利不是第一次做。

早在1992年，小肯尼迪-约翰逊创办的《乔治》杂志想对当时还在太阳的巴克利进行一次专访。巴克利本不想接受，但太阳队所有的姑娘们将其团团围住，说他必须接受采访。于是巴克利还是接受了这次小肯尼迪的专访。多年以后回忆这桩旧事，巴克利咂嘴道：“哥们儿来办公室的路上，我们的姑娘们都浓妆艳抹华服以待。很有意思。”

虽然讽刺意味满满，但你也许会有一问，为什么太阳队的姑娘们会把他们的当家球星团团围住？须知1992-93赛季巴克利是MVP，当之无愧的联盟巨星，想象中应该是走特殊通道早早离场的那种人物，但他不是，与表面苛刻言语表现出来的那种刻薄性格截然相反，巴克利十分平易近人，对女士表现得极为绅士，一位宾馆女性工作人员曾经深情回忆说：“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大嘴巴的大人物，但现在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可以在上一个小时对着空姐说“女人应该在家带孩子”，下一个小时就冲着素未谋面的宾馆前台朗声说嗨美女。小厄尼-约翰逊说巴克利才是“深度NBA”节目的MVP和领袖，不止是因为巴克利拥有自己和肯尼-史密斯多少缺乏的感官洞察力，更多是因为他天然的凝聚能力。

关于凝聚力，一个简单的例子，《深度NBA》幕后的一个小姐姐接到新男友的电话，恰逢巴克利路过，只瞥一眼便猜中七八，道：“今晚要开荤了吗？”小姐姐一通粉拳锤到巴克利身上，后者打个哈哈扬长而去。

但你不会知道巴克利是怎么猜到小姐姐新交了男友，也不会明白这样一句团队领袖对底层员工的玩笑话，会让小姐姐产生怎样的“自己人”感受。

至于巴克利的感官洞察力，小厄尼-约翰逊和肯尼-史密斯会在比赛开始之前几个小时准备球员名单，观看球队录像，巴克利要是提前来了，就会坐在那里看上两集美剧或者任何与篮球无关的事情，但真正到了比赛中，巴克利能够一眼看到主教练今天打了一条什么样的领带，以及自己应该怎样挖苦这条领带，巴克利当然拥有解析比赛的能力，但这个世界上能够解读比赛的人已经足够多，解读领带的人却太少，如果解读比赛是一块蛋糕，解读领带就是蛋糕上的霜糖和花纹，状似无足轻重，有时候却足以成为一块蛋糕之所以高级于另外一块蛋糕的分水岭，巴克利就是“深度NBA”作为名人堂级别体育评论节目有别于其他体育评论的标签所在。

因为大部分比赛不会48分钟都扣人心弦，而体育评论真正需要去摆平的恰恰是当比赛被打花之后的那10分钟甚至更久，这才是巴克利真正大杀四方的战场。比赛越烂，巴克利越强，最烂的比赛中，巴克利的战火可以无差别扫射。巴克利此前曾经说过美国女子冰壶队不过是一帮“擦地板”的，有一回解说尼克斯的比赛又花了，众人百无聊赖之际聊到奥运会，巴克利便称：“我还在努力说服我外婆把她的老腿从床上拿下来去参加奥运……”

“……因为她真的很擅长擦地板啊。”

解说如此，场下亦然。早年间因为在酒吧和人争执把对方丢出窗外之后，法庭上审判长宣布给予巴爵爷社区服务和罚款，并问他可有何遗憾。巴克利回道：“是的，我很遗憾我们没有在更高的楼层打架。”

随梦之队以116-48战胜安哥拉队后，巴克利在比赛快结束时与一名安哥拉队员发生了肢体冲突，赛后他描述这次冲突实属自卫：“看起来他已经几周没吃东西了。我还以为他要拿矛刺我呢。”

对各种贞洁牌坊的拆解，也是巴克利最热衷的主题。譬如所有梦之队的参与者谈到梦之队，多少都会抹上点传奇色彩，以示自己也是传奇一部分之骄傲。巴克利回忆梦之队经历中印象最深的事，前半部分也和他们差不多，“我们训练的时候可谓捉对厮杀，谁也不服谁，竞争极为激烈。”

但话锋一转之后画风便陡然大变，“当然了，最有意思的还是每天两小时训练后集体直奔游泳池，那边有摩纳哥裸女出没。在美国姑娘们可没这么大方。”

谈到母校奥本大学，旁人恭维他说奥本大学顶尖学府，从那边毕业想必要在学习上下一番苦工才行。巴克利并不买账：“20分10篮板也能让你毕业。”

谈到金钱，巴克利说自己是可以被收买的，只要钱到位，“我甚至可以为3K党效劳。” 回忆1999年在火箭组建老年三巨头冲冠失败，巴克利说自己本已心灰意冷，找到火箭谈退役的事，火箭管理层说哎呀那太遗憾了，我们本来还给你准备了一份900万合同呢，于是巴克利当场拍案而起：“笔来！”

（但巴克利没有告诉你的事实真相其实是：当时他和火箭谈好了1200万一年养老续约合同，却在赛季开始前被火箭总经理道森横空一刀砍到300万，巴克利气得不行开始在训练中偷懒，并声称这是火箭欠他的“减肥钱”——巴克利愿意拿自己开玩笑，但在节目中从来不会提这茬）

被问到为什么能够容忍巴克利如此，TNT老大说巴克利“始终在越界的边缘来回试探，却从未真正越界”，而和这种来自领导模棱两可的描述不同，身边人小厄尼-约翰逊的解析就令人信服：“可能是因为我们大家都清楚，巴克利他，其实是个正经人呢。”

前76人公关主任科斯基对巴克利的描述可能更加准确：“巴克利是大多数现代运动员的反面。大多数球员都是想装作好人的混蛋，而巴克利，却是一个想让人认为自己是混蛋的真正好人。”

巴克利的善良和正经，源自他对世间种种的洞察力，他很早就明白，作为公众人物，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他曾自举一例，说自己早年间还在费城打球的时候，有回在电视节目里感谢上帝赐予我生命，这本是稀疏平常的发言，结果还是有一票无神论者打电话来要求他不要在电视上提上帝，理由是“容易误导公众和孩子”。

大约是从此时开始，巴克利就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什么，不必顾忌太多，他曾经总结出一个道理：“出名就像返校舞会女王，丑逼恨你；出名就像学霸，蠢逼恨你。”看着始终无法理解这一点的杜兰特，巴克利痛心疾首：“你为什么要和水管工争论篮球呢？当然我不是说水管工不好，但你可是凯文-杜兰特！”

至于为什么这么爱讲笑话显得很不正经，巴克利自有一套逻辑：“事情是这样，人人都知道阿里是我的偶像，马丁路德金和曼德拉也是。我曾经研究一段时间林肯。但你要问我谁是最伟大的美国人，我会回答你是桑德斯上校（肯德基创始人），因为能够把鸡肉做出那种味道的人必须受人爱戴。我就这样，喜欢放松一点，如果你开不起玩笑，你就别看我的节目了。”

巴克利不是在装勒车，和大部分黑人意见领袖一样，他同样不惮于向种族主义投掷标枪，这是当代黑人生活中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和把所有事情都归咎种族主义的人不同，在族群、政见分化愈发严重的环境中，他仍能够表达出足够的自省态度，颇有迅哥风采。巴克利说这个世界上真正在拖黑人后腿的，正是黑人自己，一来“我们黑人孩子俱以职业球员、歌手为唯一之出路”，二来“我们黑人是靠入狱和街头身份来互相认同”。

面对疫情爆发，巴克利认为NBA和NFL球员应该优先接种疫苗，“因为我们纳税更多”；面对莫雷事件，巴克利连续发炮：“为什么詹姆斯和肖华要为你（莫雷）的言论买单？你却藏起来一言不发？”

显见这些言论在美国并不受欢迎，也未必正确，但你仔细揣摩他的出发点，一切从钱出发，从利益出发，从人性最诚实最自私的那一面出发，至少不落虚伪自有一番可爱，他就是这么热衷于撩拨你那可怜脆弱的道德感或者种族情绪或者爱国情操。巴克利从未打算做什么榜样，还在做运动员的时候，他就宣布自己不是什么榜样，“我拿钱不是为了当榜样，我拿钱是因为我能肆虐篮球场。父母才应该是孩子的榜样。我能扣篮不代表我就能去引导你孩子成长。”

这段不做榜样的言论，在当时引起一片哗然，一个公众人物拒绝承担社会责任？但时至今日，巴克利这句话被简明扼要地缩写下来，至今还挂在耐克总部的墙上：“我不是你的榜样，你的父母才是。”

当然关于巴克利的代言还有另一句经典：“这就是我的新鞋，鞋子不错，穿它不会让你变得像我一样富有，不会让你变得像我一样去争抢篮板球，更不会让你变得像我一样英俊潇洒，只会让你拥有一双和我一样的球鞋，仅此而已。”

而在这一切状似离经叛道的观点表达最底层，是巴克利最为信奉的一句话：

“我赞同反对。”（I agree disagree.）

2016年，巴克利解说合同到期，TNT高层为了挽留他，请他吃了一顿长达6个小时的大餐，上桌的东西包括意大利面和肉丸，两瓶2009年的邦德圣伊顿干红，两瓶1942年唐胡里奥龙舌兰，光酒的费用总计1700美元。

这可能是TNT花的最划算的1700美元，传奇评论员巴克利选择继续坐在小厄尼和肯尼以及奥尼尔的身边讲他的粗俗笑话，但最近风口变了，巴克利发现自己没以前那么开心了，他说现在“政治正确”愈演愈烈，什么都不能说了，“每个人都在想办法搞别人。一字不慎就有可能丢了工作。”

巴克利一直认为，讲话的背景和前提很重要，但在领导眼中，你因为什么说这些话并不重要，你说的那些话本身就是呈堂证供。

没错，领导表扬你擅长在边界的周围来回试探却从不越界，这就意味着底线永远在别人手中把持，他们想什么时候提高底线，就什么时候提高，而你永远摸不清那条底线在哪里。而无视背景的“断章取义”，又进一步收紧了言论的边界。

为此，巴克利抱怨道：“我他妈现在连圣安东尼奥胖女人都说不得了。领导会跳出来说，不不不，你越界了。”

面对越来越多的界限和越来越矮的屋檐，巴克利也有解决方案，他重申了自己无数次强调过的那条线：“我只会工作到60岁，然后就去周游世界。”

现在，巴克利已经58岁了。不同意见者巴克利锋芒、有趣连同正经，正在被无数“正确”所吞噬，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巴克利曾经说过：“你可以选择什么也不说，但我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两年过后，他终于可以闭嘴，做一个沉默的大多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