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影响裁判的判罚表现,这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2021-03-05 11:20:06 theathletic {{info|html}} {{advert|html}}

赛前的各类发言,比赛时场边教练、球迷,甚至场上的球员,他们是否真的能够改变裁判的执裁表现?The Athletic记者Stuart James就谈论了这一话题。

贝内特说:“我有自己的技巧。如果我想要出示红牌,我总会对自己说,‘这是红牌,你要坚定自己的观点’。因为球员总想着改变你的想法。”

贝内特,他执裁超过250场英超比赛,他会考虑所有影响裁判判罚的因素,并试图保持自己做出客观的判罚。他能够在周围气氛突变的情况下保持头脑清醒,并“屏蔽”球场内外的各种“杂音”。

他说:“我以前从来不买报纸,在赛后开车回家的路上也很少听收音机。每个人的心理状态都不一样,但你必须要有很强的意志力,才能够成为一名裁判。你必须这样想:‘我专注于比赛,我不会让其他事情影响我的行为。’”

贝内特之所以会发表这番言论,是因为此前索尔斯克亚的言论——这位曼联主教练暗示其他英超主教练最近的言论(他提到了最近被解雇的蓝军主帅兰帕德,公平地说,他肯定在心里还说了克洛普的名字),以及切尔西官网上“厚颜无耻”的比赛预告。他认为这些消息是对曼联不利的,在判罚点球之时动摇了裁判的想法。

索尔斯克亚的言论,让原本平淡无奇的比赛(曼联0-0切尔西)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但赛前主教练的言论,或者一切其他报道,真的能够影响裁判的表现吗?

韦伯曾表示,弗格森在2006年对自己使用了“心理战”。当时弗格森表示,年轻的韦伯在执裁曼联客战利物浦的足总杯第五轮比赛中,需要“百分百的公平,否则所有关于他的言论可能会不似想象的那么积极”。这实际上会影响一位裁判在比赛中的表现。

贝内特于2010年退休,他对于韦伯的说法相当不屑。他解释道:“好吧,裁判会做功课——谁可能出场,谁会被禁赛——但他们肯定不会有任何先入为主的想法。你不能被任何一个人的话左右。”

“这主要是心理战:人们会谈论某一支球队具备怎样的优势,甚至认为裁判是站在他们一边的——看起来就是这样的。媒体们嗅到味道之后,他们会把事情搞得更糟,这就和滚雪球一样。然后有人会对另一个人说,‘哦,你看到他在报纸上说的话了吗?所以情况真的失控了。’”

“但是我认为在球场上,比赛会给裁判造成更多的影响,而不是媒体上的言论。我真的不敢相信有裁判会关注网上说了什么,去看别人说了什么,谁被采访了。我知道作为一名裁判,你必须意识到周边发生了什么,但也不能过分关注。”

韦伯认为裁判会被场外因素所影响

马奥尼是一名运动心理学家,他曾在2000年到2006年期间,与英超裁判一起工作。他说:“这些裁判从小就热爱足球,他们支持一支球队,通常是一支英超球队,而他们不参与涉及该球队的比赛,所以这是他们在努力提升裁判执裁的公正性。毫无疑问,他们可能会受到一些无意识的东西影响,但这是潜意识的——在我看来,这事情在比赛中还是很常见的。”

“但阿特维尔(曼联做客斯坦福桥之时,比赛主裁判)几乎肯定不会事先在切尔西官网上看到这条消息。在我看来,它相当乏味。切尔西发表了评论,索尔斯克亚在赛后发表了公开评论——我认为这是小题大做了。我认为这是因为主教练在宣泄自己的沮丧情绪,他们承受着压力,所以他们在‘甩锅’。”

“外界的影响”是索尔斯克亚的一种表达方式,这个词听起来像是某种黑魔法在密谋对付他的球队。在阿特维尔拒绝了曼联的点球要求之后,索尔斯克亚说道:“我有点儿担心我们得不到点球。切尔西在赛前谈论马奎尔关于VAR的话题,还发到官网上,简直‘厚颜无耻’,这影响到了裁判。”

裁判真的会因此受到影响吗?

似乎我们很难想象阿特维尔会在赛前花上一些时间,专门去浏览切尔西官网,然后看看他们的比赛预告里面写了什么,并阅读到了“曼联中后卫如何逃避VAR处罚”的话题。国际足联前裁判哈克特说:“他不会这样做,我认为没有任何一篇文章或者评论会影响阿特维尔。”

其实说到这里,这个“案子”基本上可以“结案”了。

然而,这事情显然还没有完结。通过这样一个事件,引发了人更多的思考。未来还会有其他裁判卷入类似漩涡之中吗?

上个月,克拉滕伯格指责克洛普“试图影响裁判保罗-蒂尔尼,试图在双红会之前给他洗脑”——德国人后来公开否认了这一指控。在克洛普谈论曼联获得多少点球机会之后,克拉滕伯格在《每日邮报》上写道:“他认为曼联周围有一种氛围,认为他们得到了有利的决定,这是错误的。或许这样的情况在弗格森执教曼联之时出现过,但自他退休之后,这种情况大大减少了。这是克洛普的心理战。”

虽然哈克特断然否认阿特维尔会在赛前知道切尔西官网上的比赛预告,但他不排除裁判可能会受到赛前评论的影响。他说:“裁判也是人。首先,一个裁判必须为自己的表现感到骄傲——我的底线就是保持高度的正直。但我对于现代裁判的看法是,不要看媒体报道,不要参与社交媒体。远离这些玩意,因为我觉得它会让人衰弱。”

哈克特在推特上的关注者都知道,他在这个平台上发表对裁判的看法之时,从来不藏着掖着。不过,这里的问题不在于人们在社交媒体,或者其他地方对裁判表现的一般评论,也不在于主教练是否能滔滔不绝地说出一些统计数据,亦或者为了“播下怀疑的种子”而恶作剧般地发表一些言论,以改变裁判在比赛中的行为方式,并取得成功。

克拉滕伯格认为克洛普曾试图影响裁判的表现

作为伦敦圣玛丽大学体育训练科学的讲师,斯图尔特-卡灵顿著有《吹哨:足球裁判背后的心理学》一书,他在这个问题上有着令人惊讶的想法,并通过对精英裁判的采访和广泛的研究,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他说:“如果你想要得到一个直接的答案,简单来说,外部因素会影响到裁判。而且有大量的证据表明这一点。”

而如果要剖析这个问题,那么它的答案就很长了。卡灵顿说:“影响裁判的一个真正关键因素是所谓的社会回报——‘我希望人们认为我是公平的,我不希望人们批评我’。”

“例如,我们知道,如果双方比分咬得很紧,裁判更有可能在比赛最后15分钟做出不准确的决定。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裁判不希望自己成为赛后讨论的焦点。你知道,如果比分是0-0,而你在第91分钟判罚了一个点球,被你判罚点球的球队会因为输球而怒斥你。”

“裁判接受的培训越多,经验越丰富,他们受到这些影响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所以,对于顶级裁判而言,外界因素对他们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其实是非常罕见的——但并不是说这并不存在。

“我们都知道,当球员表现出色之时,他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裁判也不例外。看看那些往往会给人们带来巨大压力的情况,就是那些让人疲乏的时刻——裁判也有。我们知道有认知衰竭的其概况,也就会说,这一时期做出的决定会存在问题——裁判也有这样的情况。我们还知道,如果你必须将注意力从A转移到B,转移到C,再转移到A,这会让你感到精神上的疲惫,会增加压力,所以裁判们也会出现失误。”

“所以这意味着,裁判调节情绪、做出正确决定、试图控制事情的能力会不断被削弱。这就意味着,他们保护自己免受影响的方式会不断被破坏和削弱。”

“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一个证据,是一项关于球队声誉的伟大研究。这些研究人员找了多名裁判,并将他们分为两组,两组观看完全相同的足球比赛。为了方便起见,我们将比赛双方叫做红队和蓝队。”

“第一组被告知,‘看比赛,告诉我,你是否同意场上裁判的决定,你会出示黄牌还是红牌,还是只是任意球?’第二组得到了同样的指示,但他们有一个关键的干预,引入的变量是(他们被告知)蓝队是一支侵略性强的球队,他们的球员收获过不少黄牌和红牌。”

“你瞧,第二组意识到了蓝队的声誉,他们不仅会更严厉地处罚蓝队,而且也不太可能给红队过重的处罚,所以红队得到了‘优待’。”

裁判在比赛中的执裁表现确实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

“有媒体问我,迈克-莱利是不是曼联球迷,我想这是你需要向英足总提出的问题。如果你说他是,你希望英足总能够考虑一下换人,因为双方主教练会有话要说的。”

这是莫耶斯在2009年4月的所说的话。他当时是埃弗顿的主教练,他们即将在足总杯半决赛中对阵曼联。迈克-莱利现在是PGMOL的负责人,他的公正性在当时受到了公众的质疑。

虽然迈克-莱利仍旧执裁了这场比赛,埃弗顿最终进入了决赛,但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当维尔贝克被犯规之时,迈克-莱利拒绝了曼联的点球要求,弗格森随后质疑对手莫耶斯在赛前对裁判的评论是否起了作用。弗格森说:“我不知道这是否影响了裁判的判罚结果,但可能有影响。”

在2008/2009赛季结束之时,英足总认为需要出台一项规定,禁止主教练们在赛前谈论裁判,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因为他们怀疑这些言论正试图影响着裁判。事实上,这不仅仅是怀疑。

裁判们自己也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2006年利物浦对阵曼联的足总杯比赛,听听韦伯对弗格森赛前评论的看法。在某些情况下,当两队一个月前在老特拉福德球场相遇之时,费迪南德于最后时刻攻入制胜进球,加里-内维尔在客场球迷面前挑衅般的庆祝。

韦伯在自传中写道:“弗格森觉得有必要在周五下午的新闻发布会上点我的名。韦伯是一名年轻的裁判,我们对他寄予厚望,但这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处理加里-内维尔的情况是一回事,但他必须百分百公平,否则所有关于他的讨论可能不会如同预想的那样充满希望。”

“这是又一次教科书式的心理战,但弗格森的话对我的赛前准备毫无影响。他们说的,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我只是专注于比赛本身,而不是围绕着它的媒体炒作,我只是想要尽我所能去驾驭比赛。

贝内特一边听一边微笑。他说:“这是很聪明的评论。这里有一个潜在的信息。他们可能获得任何形式的优势……也许这就是比赛的一部分。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介意。我专注于比赛。但我认为英足总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地步,他们不得不引入(规则)来阻止这一切,因为他们觉得这太过分了。”

卡灵顿提到了另外一点。“有趣的是,韦伯谈到了他的准备工作,并说这并没有改变。球迷们通常不知道的一件事是,裁判在比赛中投入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人们经常说,‘这是为了什么?通常是技术性的;所以,举例来说,如果他们知道一支球队获得过很多角球或者球门球,这有助于判罚。’”

“然而,也会有这样的问题,‘我是否会遇到一个身体强壮,有侵略性的球员?上次两名争吵的球员,他们在说什么?’于是我问了一些裁判这个问题,说:‘这肯定会影响你们吧?’我甚至还提到了一些经常收获红牌的球员。但答案都是一样的:‘这对我来说没有问题,因为我的准备是客观的。’”

“这意味着,‘如果我要面临一名与另一名球员有过一些交往的球员,我就会意识到这一点。这意味着如果两名球员出现状况,我可能会想要更接近对方的行动,所以这有助于我的发挥,但我并不会主观判断。或许有一个主观的赛前准备,‘我要去想,我需要尽早把这名球员纳入我的名单,以便于控制他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他们都是人。然而,我认为球迷们需要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点:为了帮助他们控制潜在的情况,裁判花了很多时间来进行客观训练。’

韦伯对弗格森的赛前“心理战”有着深刻印象

尽管不能排除一些裁判可能会受到赛前评论的影响,但那些拥有丰富裁判经验和知识的人认为,裁判的表现和决策可能会受到更大的潜在影响。

贝内特说:“我认为,这与球场上可能存在的压力相比,媒体赛前或者赛后的言论都是次要的。你身处其中,所以什么样的评论都会有。球员与你交谈,他们想要得到一些东西。为什么球员在中场休息之时会找裁判?尽管这没有必要。为什么?因为他们希望在下半场有所收获。你必须意识到所有这些事情。这是一场比赛。”

主教练和助理教练在场边的行为是另一个因素。事实上,当哈克特回想起他负责PGMOL的时候,脑海中有一个关于这一主题的印象。他说:“我认为最大的影响是弗格森和他的手表。”

正常情况下,当体育场爆满之时,球迷的情绪也会影响裁判。卡灵顿补充说道:“这确实有影响。球迷可能会批评裁判说,‘哦,今天观众把他逼疯了’——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吧?这就是球迷们想要的。当你们所有人都要求点球之时,即便你们不是百分百确定,你们依旧试图影响裁判。”

卡灵顿讲述了另一项研究——该研究涉及到裁判们为了建立观众的影响力而重新观看了利物浦对阵莱斯特城的比赛。

一组裁判观看的比赛没有现场声音,而另一组裁判观看的比赛有现场声音。

“没有现场声音的那组裁判,他们给出的结果是,利物浦与和莱斯特城的犯规和黄牌数基本相等。事实上,利物浦的犯规次数略多于莱斯特城。然而,有现场声音的那组裁判,他们认为利物浦有更多的犯规。如果这一切是关于社会回报,为什么他们会给出这样一个结果?他们并没有站在球迷面前。这表明声音干扰了我们的任何过程。如果你在老特拉福德球场的6万名球迷面前看到曼联球迷倒在禁区内,听到球迷大喊要求点球,裁判会说,‘我是不是该判罚点球了。’这到底是不是在干扰裁判的决策?

“这一切的好处是,同样,一名裁判越有经验,这种做法产生效果的可能性就越小。首先,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而且已经做了好多年了。第二点是,随着他们的进步,他们越来越不关心被人怎么说,怎么想的了。”

贝内特很清楚在这样一群人面前做裁判是什么感觉,他对球迷的行为和自己的决定给出了一个有趣的看法。他说:“公平地说,当人群在呼喊,而且是成千上万的球迷在呼喊之时。你听不到什么单独的声音。它只是一种噪音,时高时低的噪音。这种声音从来没有影响过我。我认为更大的问题是,你没有听到一群人呼喊,而是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不仅仅是主教练,球迷在场边的呼喊声,也可能会对经验尚浅的裁判产生影响

当然,每个裁判都是不一样的。因此,我们不可能确切知道赛前的评论有多少影响到了裁判,也不可能知道裁判会带着怎样的心理包袱上球场,不仅仅是因为赛前说过的话,也可能是因为之前和主教练,或者某支球队发生过的事件。

回想起自己在PGMOL工作期间所做的心理工作,以及自己与裁判在比赛日的经历,马奥尼说,主教练会秘密的,或者在某些时候公开的,使用一些小技巧来影响裁判。在很多方面,这就是体育运动在最高水平上的运作方式。

马奥尼相信裁判们能够看穿这一点,也相信那些能让他们达到职业顶峰的技能。他说:“我们经常为裁判做一些思想建设,比如他们的韧性、信心,以及‘我有一套法则要运用,不管我是否喜欢那支球队,我都要运用它们,因为这是正确的事情’的能力。我相信裁判总嫩根据他们看到的,做出正确的事情。”

有趣的是,卡灵顿的最新研究看着欧足联精英裁判的经历,他从与他们的交谈中意识到,当裁判有点像学习开车,随着时间的退役,一起都开始自然而然地发生,你到达某个地方,甚至都不知道你是如何到达的。

“那些精英裁判们都说,做决定的时候不要思考,这是本能的,而且是瞬间的。”卡灵顿说,“一位裁判说得很好,他说:‘我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就已经做了。所以我根本没有时间思考。’”

“所以当我们谈论这些影响之时,我们知道它们是存在的,但它们是如此微妙,真的很难确定它是否真的影响了它们。”

(Armo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