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制足球是奥运的未来

很多人对于北欧足球近年频繁涌现的技术型球员感到惊讶。

过去，人们普遍的印象是北欧足球更多依靠身体，他们高空球出色，对抗能力强，但是，近年来厄德高、海于格这样的球员不断出现，他们的技术细腻到和南欧球员也有一拼，甚至还需要担心他们过度依赖技术出现的粘球问题。

人们当然也记得丹麦足球历史上像西蒙森、大劳德鲁普这种技术细腻超群的球员，但是像2020欧洲杯上的丹麦队这种细之又细、短之又短的巴萨式踢法，同样是令人惊讶不已。

问题也就在这里出现了：最近这些年里，北欧球员的脚下技术是怎样提高的？

答案是：室内5人制足球的普及。

在过去的年代，北欧小孩的体育运动往往会分为冬季夏季、室内室外两大类别。我在18年前初到意大利，采访约根森、托马森等丹麦球员，他们都谈起过在足球之外从事羽毛球、手球等运动的经历，原因是冬天太冷，不总是具备在室外运动的条件。

但时代在改变，对于喜欢足球的小孩来说，这些年来一个重要的变化是：室内足球的基础设施、训练和比赛组织越发完善，而且很多俱乐部注意到了利用室内足球从小培养球员技术的重要性。欧洲杯进行期间，《队报》记者去探访埃里克森的老家，找到的一张他幼时踢球的照片，正是参加5人制足球比赛时所拍摄的。

去年，博德闪耀成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第一支赢得全国联赛冠军的北极圈球队，他们的青训负责人在介绍本队时也以海于格为例提到了当地青训的特色：通过室内足球培养技术细腻的球员，这些球员在11人制的比赛中仍然保留了一些5人制足球的踢法，对于破密防颇有价值。

现代足球里，追求细腻技术已经成为必然趋势。不管是对于喜欢控球的打法，还是不喜欢控球的打法，球员处理球能力都扮演着决定性的作用。球停不好、护不好、传不准、传不巧，都可能为本队留下致命的缺陷。

北欧的室内足球并不完全是指5人制，因为他们甚至拥有很多7人制、11人制室内球场，但小孩踢5人制练习技术，已经成为深入人心的概念。5人制足球除了有助于在密集空间里练习技巧，同时也在事实上增加了每个球员的触球机会和处理球时间，对于青少年格外重要，他们可以获得比11人制更多的有球技术训练。

奥运会男足比赛始终是一个尴尬的摆设。参赛球队大多数无法派出自己的最强阵容，甚至像东京奥运会上的法国，纯粹像是东拼西凑的杂牌军。这样的球队当然无法保证踢出吸引人的精彩足球。

国际奥委会始终为此不甘心。作为全世界最受欢迎的运动，足球在奥运赛场实在显得有些无足轻重。而且，一些取得了奥运参赛资格的国家原意是希望派出自己最好的阵容，但临到报名的时候却遭到俱乐部的集体抵制，根本就难以找到合适的球员，就连最有夺金愿望的巴西和阿根廷都面临着这样的处境。

这种情况在欧洲球队身上格外明显。奥运会的欧洲区男足预选赛其实是争夺格外激烈的，因为欧足联习惯把奥运会名额交给奥运之前一年的欧青U21四强。看过U21欧青赛决赛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个赛事的含金量。

但问题在于，获得奥运资格以后，唯一的处理办法就是白白浪费，像法国这样在2019年打进欧青U21半决赛的球队，最后只来了2个当时参赛的球员。东京奥运会的4支欧洲参赛队，只有西班牙是以格外认真的态度派出了自己最好的一批适龄球员。

有人认为这是国际足联和国际奥委会之间的明争暗斗造成的。国际足联的目的就是让足球项目在奥运会处于一个尴尬的边缘地位，以免奥运金牌争夺战抢了世界杯的风头。

两个组织之间的关系是未来我们可以另找机会深入剖析的话题。本文想要探讨的是——本届奥运会引进了滑板、3x3篮球等项目，其实也提供了一些启示。奥运会如果想要持续吸引到眼球，迫切需要加入一些普及程度较高的新项目。滑板和3x3篮球是很好的，在体育人群中间其实远比举重、射击流行更多。

既然男足注定是一个难以提升影响力的奥运项目，那么奥运其实可以在足球项目上尝试更多的新意。3x3篮球提供了榜样，篮球项目的金牌从2块变成了4块，且3x3格外“平易近人”，它让很多热爱篮球的人感到自己又有了另一种得到肯定的参与形式。

事实上，5人制足球已经进入了青奥会，但是国际足联和国际奥委会之间始终没有继续往前迈出一步。如果5人制足球进入奥运会，不仅可以像篮球一样增加足球项目的金牌总数，而且还可以让5人制足球更加普及。要知道，5人制足球世界杯迄今为止在收视率等方面仍然远远没有达到国际足联的预期，如果这个项目出现在奥运会，却有可能让5人制足球搭上发展的快车道。

很多人不惜力地批评中国女足在东京奥运会上的表现，却从来不问，到底在1999年女足世界杯亚军之后，我们为女足运动在中国的发展和普及做了些什么？

如果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其实不要紧，因为大家至少知道，为男足所做的，远远多过为女足所做的。男足即使拥有如此巨大的投入却仍然无缘世界大赛，女足则在严重不利的条件下必须承受更多的压力和批评。

我们从来就没有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进行过足够深入和广泛的思考和讨论：如何吸引更多的中国女孩从事足球运动？如何为她们踢球创造必须的基本条件？

2002年，孙雯提出过自己的建议：未来的女足应该穿紧身衣，在室内踢。这或许是一个被严重遗漏和忽视的观点。

有很多人或许对我在上文提到的“北欧球员技术精进”一事无动于衷。实际从这里已经可以预感到中国足球还会越落越远，因为我们的情况刚好相反，现在国足已经没有当年的彭伟国一样脚下技术精湛到令人叫绝的球员了。

所以，当我设想5人制足球成为奥运项目、解决奥运足球难题的时候，我同时还认为，青少年5人制足球的开展规模，和中国足球的青训水平会成正比。不管是对于男足还是女足都一样。

本文作者：王勤伯